陈凡几乎是跑着回了外门驻地。
夕阳把青纹竹的影子拉得老长，东院门口空无一人，赵猛大概是疼得厉害，已经回房歇息了。他没直接进屋，绕到房后那棵老槐树下，蹲下身拨开厚厚的落叶。
黑木盒就藏在树根凹陷处，上面覆盖的泥土带着潮湿的凉意。陈凡指尖触到木盒的瞬间，心脏突然一跳——盒身的温度比往常更低，上面刻着的花纹隐隐泛着暗青色，像是吸了什么阴寒之气。
他迅速将木盒揣进怀里，刚要起身，就听到院墙外传来脚步声，伴随着林浩的低语：“……那小子肯定有问题，洛师姐护着他又怎样？等我找到证据，看长老们怎么处置他！”
陈凡立刻缩到槐树后，屏住呼吸。
墙头上探过两个脑袋，正是林浩和他的跟班。两人贼眉鼠眼地往院里张望，见没什么动静，林浩啐了一口：“算他跑得快。你盯紧点，只要他敢拿出那禁术秘籍，立刻报给执事！”
跟班连连点头，两人又嘀咕了几句，脚步声渐渐远去。
陈凡靠在槐树干上，后背的冷汗把衣服都浸湿了。林浩果然没死心，居然派人监视他。这木盒藏在这里，迟早会被发现。
他捏了捏怀里的木盒，冰凉的触感让脑子清醒了几分。去哪里藏才安全？外门驻地肯定不行，林浩的人随时可能搜查；后山妖兽出没，更不安全……思来想去，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——药堂。
药堂是苏清月和药堂堂主的地盘，林浩再嚣张，也不敢在药堂堂主眼皮子底下放肆。而且苏清月已经察觉到噬灵功的气息，与其躲躲藏藏，不如就近观察，或许能从她嘴里套出更多关于《噬灵秘录》的事。
这个想法大胆得近乎疯狂，但陈凡知道，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。
回到房里时，赵猛正趴在床上哼哼，见他进来，挣扎着坐起来：“凡哥，你可回来了！刚才林浩的人在门口晃悠，没找你麻烦吧？”
“没事。”陈凡把生肌膏递给赵猛，“把药涂上，我出去一趟。”
“这么晚了还出去？”赵猛接过药膏，满脸担忧，“要不我跟你一起？”
“不用，我很快回来。”陈凡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转身走出房门。
夜幕像块浸了墨的布，一点点盖住青云宗的山尖。药堂的方向还亮着灯，昏黄的光晕透过木窗，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影子。陈凡借着夜色的掩护，绕到药堂后墙，这里种着几株爬满藤蔓的老藤，正好能遮住身形。
他运转噬灵功，将灵力压到最低，像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爬上墙头。药堂后院种着大片的灵植，夜风吹过，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，掩盖了他的脚步声。
正屋的灯还亮着，隐约能听到说话声。陈凡猫着腰凑到窗下，屏住呼吸。
“……那外门弟子身上的气息，真的跟《噬灵秘录》拓本一样？”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，带着几分威严。
是药堂堂主！陈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“是啊爷爷，”苏清月的声音带着点委屈，“洛师姐还说我看错了，可我明明闻着一样嘛。那拓本上的墨痕都带着寒气，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！”
“清月，不可妄言。”老堂主沉声道，“《噬灵秘录》是魔道功法，青云宗严禁修炼，若是传出去，会引起轩然大波。洛丫头怕是不想惹麻烦，才故意帮他遮掩。”
“可他一个外门弟子，怎么会有这种功法？”
“谁知道呢……”老堂主叹了口气，“前几年后山枯骨洞塌方，据说挖出过几卷古修遗物，说不定就有这秘录的残页。”
枯骨洞！陈凡的心脏猛地一跳。他的噬灵功，正是去年在枯骨洞采药时，从一具半腐的枯骨怀里找到的！
“爷爷，要不要告诉掌门师伯？”
“先别。”老堂主的声音顿了顿，“那小子既然能引动淬灵潭灵气突破，说明根基不浅，说不定是被邪功迷了心窍。等我查清楚他的底细再说，若是本性不坏，或许能导他回头。”
窗外的陈凡握紧了拳头。原来老堂主早就知道枯骨洞的事，还看出了自己并非天生邪性。
就在这时，屋里的灯突然灭了。
“谁在外面？”老堂主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，一道灵光从屋内射出，擦着陈凡的耳边飞过，打在院墙上，炸出个拳头大的坑。
陈凡暗道不好，转身就跑。他借着灵植的掩护，拼命往墙根跑，身后传来苏清月的喊声：“抓小偷啊！”
“清月，别追！”老堂主的声音响起，“看看他往哪去了。”
陈凡不敢回头，翻墙而出时，衣角被藤蔓勾住，扯破了一块。他顾不上这些，一路狂奔回外门驻地，直到冲进自己的房间，关上门，才敢大口喘气。
赵猛被惊醒，揉着眼睛问：“凡哥，你咋了？脸色这么白？”
陈凡没说话，从怀里掏出黑木盒，打开一看，里面的噬灵功秘籍还在。他松了口气，将木盒塞进床板的夹层里——这是他白天刚挖的暗格，本想留着应急，没想到晚上就用上了。
“没事，做了个噩梦。”陈凡躺到床上，却怎么也睡不着。
老堂主知道枯骨洞，知道噬灵功的来历，还打算查自己的底细。苏清月对气息的敏感度远超想象，洛璃似乎也在暗中关注着自己……这青云宗里，好像每个人都藏着秘密。
他不知道的是，此刻药堂后院，老堂主正站在窗前，望着外门驻地的方向，眉头紧锁。苏清月捧着一块沾着布料碎片的藤蔓，疑惑地问：“爷爷，这是那小偷的衣角吧？看着像外门弟子服呢。”
老堂主接过布料，指尖捻了捻，突然叹了口气：“是陈凡那小子。”
“啊？是他？”苏清月瞪大了眼睛，“他来偷什么啊？我们药堂除了药就是丹，他一个外门弟子要这些干嘛？”
老堂主没说话，只是望着窗外的夜色，眼神复杂。他从布料上闻到了淡淡的噬灵功气息，还有一丝……槐木的味道。
“爷爷，你怎么知道是他？”
“这气息，白天在药堂我就闻到过。”老堂主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，“这小子，倒是胆大包天，居然敢夜探药堂。”
“那我们现在去抓他？”
“不用。”老堂主摇了摇头，“他若是想偷东西，不会空手而归。恐怕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，心里不安才来的。”他顿了顿，对苏清月道，“明天你去外门一趟，就说药堂缺个帮忙晒药的弟子，把陈凡叫来。”
“叫他来？”苏清月眼睛一亮，“爷爷你想干嘛？”
“亲自问问他。”老堂主的目光深邃，“有些事，躲是躲不过去的。”
第二天一早，陈凡刚洗漱完毕，就看到一个小药童站在院门口，手里拿着张字条。
“陈凡师兄，清月师姐让我给你的。”小药童把字条递过来，转身就跑，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咬到。
陈凡展开字条，上面是苏清月娟秀的字迹：“药堂缺人晒药，速来。”
他心里咯噔一下。这是鸿门宴，还是老堂主真的想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？
赵猛凑过来看了看，担忧道：“凡哥，这会不会是圈套啊？”
陈凡捏着字条，指尖微微颤抖。去，可能会暴露秘密；不去，就是不打自招。
他想起老堂主昨晚的话——“若是本性不坏，或许能导你回头”。或许，这是自己唯一能光明正大留在青云宗的机会。
“我去。”陈凡把字条揣进怀里，眼神变得坚定，“有些事，总得有个了断。”
他换了身干净的弟子服，往药堂走去。阳光穿过青纹竹的缝隙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。陈凡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，但他知道，从今天起，他不能再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了。
药堂门口，苏清月正踮着脚往远处望，看到陈凡走来，眼睛一瞪：“你可算来了！赶紧进来，爷爷等着呢。”
陈凡深吸一口气，迈步走进药堂。这一次，他没有丝毫犹豫。
